鹭鹥鸶

【百日茨酒】(82/100)红01-05


   
  *茨酒only
   
  *女装茨妄想 

  *茨木四肢健全 
   

  *** 

   01

  灯油快燃尽了。 
   
  灯火如豆,那点细小的火舌舔着最后一点燃料,将灭不灭。昏黄的光线只照亮了鬼殿的一角,有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坐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身形。 
   
  酒吞童子提着鬼葫芦回到了大殿。 
   
  百鬼之王的目力极好,黑暗中潜藏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 
   
  那女子披了件花团锦簇的宽松外袍,衣色浓红,袖口和衣摆上绣着华美的纹饰,又嵌了螺钿,内里重重迭迭的穿了一层又一层,她端着一面桧扇,扇面上绘了几朵红花,贴了金箔,堪堪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略微描画过的眉目。 
   
  “是谁送你来这里的?胆子着实不小。”鬼王朝那女子走去,他有意恐吓对方,放任妖气肆意流散,冲得红色长发无风吹拂也飞扬招展,犹如活物。 
   
  那女子竟是丝毫不惧,敷了层薄粉的脸上反倒是泛起了淡淡的粉,眼波横秀,桧扇轻移,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如此眼神交汇,一来一去之间鬼王已隐隐猜到这女人究竟是谁送来——八成是他手下四位鬼将折腾出来的事情。 
   
  他前一阵子同茨木童子吵了一架。这一回闹得尤其得厉害,他们整整冷战了三个月,期间他不说话,茨木竟也能憋着不去同他说话,到后来那家伙也长了本事,干脆离了大江山,不知跑去何处逍遥,徒留他一人在大江山喝闷酒。 
   
  要说起吵架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酒吞童子过去是喜爱女子的,非但同许多女人有过露水姻缘,还痴恋过名为红叶的鬼女,甚至为了那红叶郁郁寡欢,终日饮酒,消沉过好一段时日。后来他和同为大妖的茨木童子有了一层不清不楚的肉体关系,他过去有关女人的逸事也就成了不可说的禁忌。 
   
  只是鬼女所在的枫叶林就在大江山脚边,难免会传来什么有关她的消息。每每这个时候,他们都要吵上一吵,之后要么是在外面打一架,要么在床上打一架,总能和好如初。 
   
  这一次却没能同之前一样顺利,茨木童子跑得没了影子,真真是找不见了。 
   
  酒吞童子对此事极为恼火,先是气茨木这家伙毫无大妖的气度,同那些早就在他这边揭过的往事置气,后来又气茨木长了本事,竟然敢丢下自己出走,十天半月也不见回来,等到茨木离开得久了,他又气隔了几个月还对茨木念念不忘的自己。 
   
  鬼王的怒气总需要发泄出来,他闷闷不乐地喝着酒,精纯的妖力混着酒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聚集在空气中形成了一触即死的毒瘴。大江山上的一众妖物全都倒了楣,稍稍强大一些的妖怪尚可抵御,那些弱小的妖怪只好跟着日头的移动待在山阳面,靠着日光驱散瘴气,待到日头西沉,就只好往山下逃命了。 
   
  他手下的四名鬼将劝了几天,才终于叫鬼王收了瘴气,缠绕了大江山月余的毒雾花了几天才尽数消散。然而这一回折腾的动静如此之大,所有人都知道酒吞童子为了茨木童子的离开怒气冲天,茨木童子却依旧没有回来。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觉得茨木童子是不会再回来了——茨木童子从没有像这样不告而别。 

   02

  酒吞童子就这样喝了好几个月的闷酒,从大江山的宫殿喝到枫叶林边,甚至流连在人间的酒肆。他的手下们还以为他对枫叶林的鬼女余情未了或是对人间女子又有了兴趣,等着他们的鬼王大人又和别的什么女人传出些风流故事来,谁知道隔了许久还是风平浪静,鬼王竟只是换了地方喝酒而已。 
   
  眼前的女人…… 
   
  酒吞童子扫视一眼,想她或许是手下们为了讨他欢喜送来的贡品吧。 
   
  不知又是何处寻来的流莺,竟然不惧妖鬼,竟敢只身呆在殿内。想到此处,鬼王又开口问道:“是本大爷的手下将你掳来的?” 
   
  那女子遮着半张面孔,微微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酒吞童子原本不想再搭理她,只将她赶下山便了事,然凑近了看了她的眉眼,此女略微下垂的眼角又与茨木童子的十分相像,不过这被描绘过的人类女子的眼睛看上去只觉得楚楚可怜,全无茨木那属于妖鬼的黑巩金瞳带来的阴冷之感。 
   
  只要眼型相似这一点便足够引起酒吞童子的兴趣。在这瞬间,他便改了主意。 
   
  女子坐在鬼殿中央宝座的一隅,酒吞童子靠近了,坐到她身边。那把椅子是茨木童子的手笔,造的大而宽阔,坐上两人都不是问题。 
   
  他的手拨开了女子遮住脸的桧扇,印着华丽精美的纹饰的扇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那张脸终于全部展露出来,原来是下半张脸的两侧生了红色的胎记,因此羞于露出自己的面容。 
   
  你若再不回来,我便在你亲手所铸的椅子上,做你最不喜欢的事。酒吞童子这么想着,用两指抬起了女子的脸,他此刻才发觉这女子不但眼型像极了茨木童子,鼻子、嘴唇也是与那鬼如出一辙的,只是没了鬼角和妖瞳,唯有两颊的红色胎记才让他联想到“妖冶”二字。 
   

  “你很好。”他虽是看着这女子说出这句话的,实际上却心不在焉,心中想着的乃是另一名大妖。只要茨木童子愿意回来,他便好好地向他道歉,只要……他回来。那么让他妥协一点也可以,以后若有争吵,他作为年长了茨木许多的大妖自是应该让着他一点,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03

  他记得那天争吵的每一个细节。 
   
  星熊童子偶然提到了鬼女红叶的事,他便随口问了红叶现在是否安好,不是旧情难忘,实际上他早就放下了,现在对着红叶,也仿佛只是对着一名过去的朋友罢了。结果茨木童子又忽然发作了,说了要拧掉红叶的脖子那样的话。 
   
  “我曾爱慕过红叶,现在同你在一起,难道就要为了你一句话杀了曾经爱慕过的人吗?若之后又爱上别人,那人也要我杀了你,你又作何想法?本大爷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鬼女使得挚友堕落消沉,其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偿还!何况挚友怎会再爱慕别人?挚友明明说过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的……更何况,挚友就算真的要杀我,我也甘愿赴死!此身此心皆由挚友来支配,便是取走性命又怎样,那本来就是你的了!” 
   
  茨木终究是鬼的心性,完全不懂酒吞的意思。他就是那种认了死理的个性,平时对酒吞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若真的违逆了他自己的想法,他又会忽然变得蛮横且不讲道理了起来。 
   
  “你说够了,你若执意要杀了红叶,你就走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本大爷言尽于此了!” 
   
  那天他若是说了什么重话,也就是这一句了。结果茨木童子同他冷战许久仍不妥协,居然离开大江山,不知所踪了。 
   
  他若回来,我就向他道歉,向他好好解释。酒吞童子这般想着。 

  可是,就连酒吞童子自己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茨木童子若不回来,难道他真的要在这把椅子上,做下最伤茨木的事情吗?这把椅子,这间大殿,这大江山的整座宫殿,全是茨木童子在他消沉之时一点一点,为他亲手建造的。 
   
  他会那么做吗? 
   
  “大人?”那女子忽然开口了,“让我来喂您喝酒吧。” 
   
  她倒了一碟酒,细长葱白的手指捧着酒碟子,先是自己品了一口,然后又凑过来,涂了口脂的唇沾染上酒液,呈现出漂亮的水红色,配着白皙的皮肤更显动人。 
   
  茨木童子过去也经常做这种事。 
   
  他会抢走鬼王手中的酒器,说着“让吾来做挚友的酒器”这样的话,不待鬼王同意就含了一口酒,然后凑上来哺给对方。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之间很容易就擦了枪走了火,常常幕天席地地做了起来。 
   
  酒吞童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满心满眼都是茨木童子的影子。他们有着相似的脸,又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是星熊童子他们刻意调教过的吗? 
   
  女子姣好的容颜和丰润的唇瓣凑近了,酒吞童子半点没有领情,默默别开了脑袋。 
   
  “本大爷不追究是谁送你来这里,又是谁教了你这些——”他停顿了一下,“你走吧。”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拒绝,女子怔住,那口酒含在嘴里,半天没有动静。 
   
  酒水滑过喉头,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女子低低的,偏中性的声音又响起来:“酒吞童子大人……我……不过是仰慕您,做这些只为了讨您的欢喜。” 

  “您之前不是还很喜欢我吗?你亦不拒绝我的靠近……我……”她的手抚上了鬼王的胸膛,在鼓胀的肌肉上轻轻画着圈。 
   
  “仰慕?”酒吞童子重新转过头来看她,又道:“传闻都说酒吞童子噬血残暴,好食处女,你一点都不怕,反倒仰慕吗?” 
   
  他脸上表情狰狞,一头红发浮动得更甚,简直是一副会叫幼儿夜啼的恶鬼模样。那女子见了这模样,非但没有吓得脸色煞白、语不成句,反而红了脸,像是十分激动地回道:“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谣传,我自是不信的。何况我心悦鬼王,怎么会怕呢?” 
   
  “心悦?仰慕?真是可笑至极!”鬼王用那双无情的眼睛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她满脸红晕的样子同茨木童子曾经情热时候的模样重叠起来,最后竟是分辨不出有何区别了。 

  半晌,他才开口:“暌违多日,你终于回来了。你不敢亲自来见我,还要做女人打扮,装成别人吗?茨木童子?” 

   04

  那双略下垂的眼睛在酒吞说出“茨木童子”四个字的时候睁大了。 

  “我……不知您在说些什么。”她虽不承认,但双手却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酒吞童子覆上她紧握的手,道,“茨木童子,你再说一遍,你不知道?”说完这话,他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把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很好,好极了!好一个‘不知道’!” 
   
  酒碟里残余的酒液打翻了,他无瑕顾及这等微小的插曲,一只手束缚住女子,另一手剥了她的外裳,道,“那便权当你是个女人——本大爷就在茨木童子亲手打造的这把椅子上,要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你觉得如何?” 
   
  那女子咬了咬下唇,沉默一会儿,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道:“你明明说过吾是最特别的!” 

  “挚友,你怎能出尔反尔?”‘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嗓音也化为了独属于男子的浑厚低沉,望向酒吞童子的那双眼睛终于有了变化,竟是化为了妖鬼一般的异色,瞳孔狭窄,像极了冷冰冰的蛇类。 
   
  “你对此不满么?茨木童子?”酒吞童子抬起那他的下巴,语气似是挑衅,道“有个姿容绝美的女子说着倾慕本大爷,又是送上门,又是殷切地喂酒,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本大爷如何能不要她?” 

  “挚友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愣神片刻,随后又道,“可挚友也说过,只雌伏于吾。你今日将吾当做别的女子,吾不知为何……心口涨得难受。” 

  “你……”酒吞童子听他说到“心口难受”之时内心早已软成一片,但他念着此人不告而别,将他晾在大江山半年多的事,嘴上却丝毫没有放软,“我记得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你改头换面来接近我,又是什么意思?” 

  真是奇怪了,茨木童子没有回来的时候,他想着只要他回来,他便放软了态度好好道歉,可现在茨木童子回来了,他又改了主意——为何要扮成女子来见他呢? 
   
  “自从离开大江山,吾心中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挚友……”茨木童子道,“可吾尚未想通,如何能用茨木童子的身份回来与挚友相见?吾思来想去……挚友或许更偏爱女子,便……” 
   
  “只因为你觉得本大爷更偏爱女子吗?”酒吞童子烟紫色的眼瞳撇过去,像是极其不满他这话的样子,“那同你在一起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你自始至终都觉得女子更得我喜爱?” 

  难道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甘为人下,期间做下的种种,他都当成假的吗? 

  茨木童子听到这番话,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模样像是在无声地回答他“难道不是吗?”。 

  05

  酒吞童子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同茨木不清不楚地纠缠了这么些年,似乎只是能上床的朋友关系,他未曾清清楚楚地向其表明过爱意,至多在情动时承诺过“你最特别”这种不清不楚的话。因此茨木童子会认为他依然偏爱女子,而做女子打扮来见他,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而后鬼王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这家伙你出走之后,本大爷为了你……”他说到此处,迟疑了一会儿,“我为了你也消沉了许久,找不见你,我只能借酒消愁。鬼气借着酒力散发出来,结成了毒瘴,大江山的小妖们全部四散而逃,我原想着……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你总该回来了,谁想到你仍是音讯全无。” 

  听到这番说辞,茨木童子像是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一双眼倒是瞪大了,金色的眼瞳紧盯着酒吞。 

  “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酒吞童子见他这般吃惊,揶揄道,“若按照你所说的,‘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偿还’的人,现在不就成了你?你还不自裁吗?” 

  “挚友……吾……”被冠上“罪孽深重”这顶帽子的人泛红的脸色又发了白,后又见鬼王的脸上仍带笑意,全无冷漠肃杀之色,这才靠到鬼王身边,在他的尖耳边说道,“挚友自然不会要吾自裁,是不是?” 

  鬼王却不为所动地,只用一双紫眸看着他,不答反问,道:“你究竟去了何处?” 

  “吾本是想去枫叶林,但鬼女红叶并不在那里,我便去了人间,想寻一些人间的美酒来给挚友赔罪。但几月来吾走遍人间各地,人类酿的那些东西怎么都比不上挚友的妖力所浸的神酒!”他说到此处,一双眼又是晶亮地看过来,叫酒吞童子为之心神一荡,他却对此毫无所觉,又说,“吾在人间的酒肆听说世间男子都偏爱美女,便想到乔装改扮,若能讨得挚友欢心,再顺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酒吞童子接道:“谁料被本大爷识破了?” 

  茨木童子却是眼神一黯,似是有些难堪,却仍将所思所想说出口,道:“若挚友认不出,将吾当做普通女子……吾心中……只要一想到挚友抱着其他女子,对她行那些亲近之事,吾心中便如刀割火燎一般,哪怕知道那不过是吾变装,也想杀之而后快。” 

  “你这……”他本想说茨木童子“蠢笨”,吃了自己女装的醋,还想杀了自己不成?但又想到这大妖从来都是一副妖鬼的性子,根本不通人性——他之前觉得茨木根本不懂情爱之事,与他交欢也不过是妖本慕强,一切都是他自己动了心、生了情,故而甘愿雌伏,却不肯坦诚心事——现在想来,茨木早就开了窍,生出了人类才有的七情六欲。 

  是茨木先懂了情爱,才生出人性,还是先生出了人性,才懂得了情爱?酒吞童子只知道他如今这般难受痛苦全是因自己而起,他心如泥沼,疼与乐交织成网,说话的声音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世间男子确实偏爱女子的更多,但你也身为男子,难道你也爱女人吗?” 

  “吾不爱这世上的男女,只爱挚友一个!” 

  他如此直白,说话的时候金眸注视着酒吞童子,叫经历过不少风花雪月的鬼王都为之心神荡漾。酒吞想他虽然妖力强盛更胜自己当年,但于情爱一面不过是刚刚学步的孩子,他过去觉得这妖永远都通不了人性,故而从未想过教他,与他在一起只图享乐,从来不提那些情情爱爱的——反正他也不懂。 

  现在他却实实在在地改了主意。 

  “我的心思也如你一般。”他摸着茨木童子柔软的发顶,道,“那些旧事早就过去,我现在心中只想着你一个,你才是我……心中所爱。” 

  这句话总算说出口了,鬼王活了不知几多岁月,像这样清楚明白地表白却还是第一次。 

  “吾……吾……”终于听见鬼王的剖白,茨木童子似是十分激动,他急切地扑对方,原本白如柔夷的女子双手不知何时化为了黑紫色的硕大鬼手,巨大的鬼手按在对方肩膀上,将人钉在自己身下,口中却道:“吾错认了吾友的心意,还扮作女子来见挚友……吾实在是……” 

  他说着道歉的话,却做着这样侵占意味极重的动作,简直让人怀疑他的真心。酒吞童子却极为了解他——他本就是妖的性子,欲望当头自是按照本能行事——道歉是真的,想要占有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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